桥上,江面吹来的风带着温热,波光装满夕阳,在她脸上留下了一片绯红。
她,吻上了我。唇间,仍感受到湿润,挥发不走的热量,正从心脏中泵出,随着血液灌满整片脸颊。
“明天见。”她挥了挥手,转身跑走,跑几步,又回了回头,再挥了挥手。
我和顾小姐是今天才确认关系的。
夏末秋初,南方的小镇偶尔吹着几缕凉风,顾小姐约我出来,一起聊聊秋天的花。我对顾小姐是有感情的,只是不知为何,今天的内心却平静异常。也许是南下的秋,占住了心头,生了愁绪,可江面无波无澜,添上了几分豁达,最终造就了这般心情。
碰了头,沿着江走,来到了江边的小公园。公园里,靠近江边的地方,有两张木凳,一张坐着一对老夫妇,另外一张空着。她问我,要不要坐坐,我们便坐了下来。
顾小姐是位开朗的女性,她指了指身后,盛开的、紫色的花,说道:
“这是什么花呀,好漂亮。”
“是异木棉。”
我不会聊天,也不会开启下一个新话题,只是这样答道,略显无趣。
“南方就是好呀,一年四季都能瞧见漂亮的花。说起来,你见过北方的秋吗?”
顾小姐很会找话题,跟她在一起,总不会尴尬。
“没有,会比南方凄冷一点吗?”
“会哦,不过这边也凉快了,你穿这么少会觉得冷吗?”
和顾小姐在一起的时光,我总会不自觉地走进对方的话题里。
“还好。”
并非是网络上说的什么“高冷”属性,只是我的确不太明白如何聊得火热。
“真的吗?嘿嘿,让我看看!”
她的手心飞速盖住了我的手背,一股暖流正缓缓传来。起初,我的确能感受到空气的冰冷,天气确是比我想象得凉快,虽称不上“寒”,却也冻了些。顾小姐的手,却没有冻的感觉,像是轻柔的棉,带着热量,包裹着我的手背。她的手,比我更具热情。
无话,只是听着风抚过水面,撩起细小的波纹。花瓣摆动着,洗手台旁的积水又增多了,谁人的发丝,又拨弄着我的脸颊。顾小姐轻仰着头,她似乎看着江面,游船从桥洞中驶过了,浪从中央跑至江岸。她没有说话,我,也不敢说,只有手,渐渐暖和了。
她的手指微微动了,但只是轻轻挪了一下,便停在原地。我的手也不自觉地动了起来,四指微微蜷缩,又稍稍舒展。顾小姐似乎是感受到的我的动静,指尖随之划过我的手背,轻轻触碰在我的指关节上,我顺着她的掌心,将手指静静地移动到了她指尖的空隙,两只手,便轻轻叠在了一起。
我似乎碰到了她的手肘,她正向我靠近,直至手臂贴合,到大腿紧挨在一起,我终是忍不住发出了声音。
“天气,是有点冷。”
我的脸颊,触碰到了她的细发,肩膀也传来了轻微的重量。
“现在……还冷吗?”
她的声音很小,但挨得够近,我听得十分清楚。
我把脸轻轻地靠在她的头顶,小声说一句:
“我喜……”
“嘘,不用说出来。”
她打断了我,我便没有继续说下去,更没有必要说下去。
“我也是。”
她更小声,却更清楚了。
我很享受这样的时光,感受着她传来的温度,望着江面时而平静,时而闪烁的波光。我虽有猜测,只是不曾真的想过,顾小姐同样有着这样的情感。我还以为,我们仅仅是朋友。
桥上的吻别,很浪漫,只是看着她离去,又望着日落,空气的温度开始从橙色转向紫色,最后缓缓变化成深邃的蓝。
六点,天空没有太阳的踪迹,日光已被月光替代,这是个清冷的秋夜。家里人开着电视,我肚子并不饿,口也不渴,却总感觉空空荡荡。打开社交软件,在线人数不少,有一个头像,显示着离线。
她,到家了吧。
房间没有开灯,我躺在床上,窗户外,是街道与它家的灯火,我没有拉上窗帘,外面穿透而入的光亮,让房间并不显得昏暗。我盖上了棉被,此刻并不是睡觉的好时候,我只是打开手机,默默地翻阅着,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,只是任由荧幕的光亮抵达视网膜,消散在脑海里。
不知过了多久,房间被吞没在死寂的暗夜中,盖着棉被,我睡不着。窗外的寒意爬上了床。它们撬动着被窝的缝隙,把温暖从被窝中赶出,缠上了我的脚,逐渐渗透到骨髓,脚尖到膝盖,指尖到肩头……我,被侵略了。
刷新,刷新。头像是灰色。
我敲打着屏幕的键盘,输入了“在吗”二字。我觉得不妥,便删去了。又输入“晚上好”,怕打扰到她,又删去了。
刷新,刷新。头像还是灰色。
我摸着嘴唇,那是唯一温热的部位。身体愈发寒冷,背脊传来的酥麻刺激,随着脑干而上,一时间,身体抖得厉害。
刷新,刷新。头像还是灰色。
我睁开了眼,我好像睡着了。揉了揉眼睛,我看不清屏幕上的时间。我好像睡了很久,空气冷得紧,冷得紧。
我有些迷糊了,又摸了摸嘴唇,身体不由下坠,从床上坠落地板,从三楼跌到二楼,摔下一楼,我听见地铁移动的嗡鸣,地下的水层在缝隙中流动,洞窟里,是幽暗且深邃的悲鸣,我在坠落,从高空,又坠回被子里。
我醒了。
这个吻,是梦吗?
手指不自觉地刷新屏幕,那灰蒙蒙的头像,顷刻间转换成彩色。我的意识在这一刻,稍微停滞了一小会。公园的异木棉大概还开着,长凳上的老夫妇大概已经回到家了,水面的波纹,大概也是月亮的颜色吧。
“在?”“回到家了吗?”“晚上好!”“吃饭了没有?”我删了一遍又一遍,不知道说什么,不知道如何说,手指愈发僵硬,我大抵着凉了。
“我喜欢你。”
发送。
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,这四个字的键入异常迅速。发送按钮吸住了我的拇指,我挪不开,删不掉。
我好喜欢她。
“我也喜欢你哦(爱心)”
五秒钟,我收到了回信。不知是谁开了灯,房间亮得有些刺眼。鬼魅般的寒冰,在灯光之下尽数退散。
我真的好喜欢她。
我不记得我们聊了什么,直到一个“晚安”落下,夜色才终于合上了眼。梦中,我牵起顾小姐的手,走在异木棉铺满的小路上。
月光很轻柔,两个人的影子融作一团。我的双手绕过了她的腰间,轻轻地将她搂住。发梢是她沐浴过后的香,耳朵略带些许冰凉,她较小的身躯,却散着温热。她抬了抬头,用鼻尖抵住了我的下巴。
“你的胡子好扎。”
她嬉笑着,转过身搂住了我,一抹温和悄悄抵住了我的唇。
我知道的,我的心已经被偷走了,对她的爱,已成了瘾……
翻译:笨拙的哥布林先生在家吃拼好饭过后意外中毒,抱着对爱情的渴望,写下了临终前的幻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