故事 | 路灯两盏,两个人影相拥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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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隔五年,我又遇见了我的师兄。

夏天,阳光穿过树梢,我走在幽静的林荫小道上,斑驳的阳光轻轻、缓缓地扫过我的裙摆,悄悄停留在洁白的帽檐上。这是省立图书馆楼下的一处静谧,也是我和师兄最后分别的地方。

忆起那天,仍然是一个阳光斑驳的午后,也是师兄的毕业典礼。省立图书馆在学校的不远处,师兄在拍完学校的大合照之后,便约了亲友们来到这条小道上单独留影。我,也在其中。

那是我第一次见师兄穿得这般正式。师兄平时的打扮比较朴素,总以低调简约的形象示人,他不喜欢过多装饰自己,仿佛刻意避开浮世繁华,独守内心的宁静与淡泊。但留影那天,他梳了一个恰到好处的侧分,在能够展现他脸部轮廓的同时,又透露着一种别样的成熟韵味。

我从来没有想过,一向低调的师兄,能够像这样站在镜头前,展现出自信满满、风度翩翩的青年模样。很迷人,很有魅力。

早在这之前,嫣红的种子已然种下,悄悄在心底里生根发芽。五年,在时光的滋润下,它又盛放,铺满了内心深处的满堂春色。

我时不时还会来这个图书馆逛一逛,或是看看书,又或者,是单纯坐在路旁的石凳上发发呆,感受自然与人文的味道。其实,还有一个略带私心的缘由——希望能够与五年未见的师兄来一次恰到好处的偶遇。

在图书馆挑选书籍的时候,我的目光偶然扫过了一个座位上的电脑屏幕,里面的内容对于我而言,有些过分熟悉,是版面设计。

我和师兄的第一次相遇,便是大学时,一个关于校刊的版面设计比赛。记得,当年的比赛没有个人赛道,需要以团队的方式进行报名。师兄在这方面可谓是一把好手,可惜当时的师兄已然大三,身边没有多少朋友愿意陪他折腾这种事情,而我,又恰逢其时,在“校园墙”看到了师兄的组队邀请。

于是,我和他,便相识了。

依稀记得,师兄在设计的时候,喜欢把软件左边的工具栏调到右边,至少占据半个屏幕的位置。而如今,我目光停留的这个屏幕界面,有一半被工具栏所占据。难道,是巧合吗?我无法确定,因为此时,电脑的主人并不在座位上。

图书馆的空调温度,是恒定的26摄氏度,人在空气中的不感温,是24摄氏度,如此,我有些燥热。如果真的是他,我又该以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呢?我能笑得很自然吗?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?是好久不见吗?还是只需要淡淡地说一句好巧?

我悄悄地走到那台电脑前,站立在座椅的背后,侧着身子,用余光扫视着屏幕里的内容。越看,我越发确定,师兄不久前,就坐在我身旁的这一个位置上。

师兄在视觉设计上,能力几乎是无可挑剔,可对于文章的审美,倒是欠缺了一点感觉。记得师兄和我说,在给定文本的设计上,他总拿不到第一,身边人给他的评价也总是“很有艺术感,但不太适合商用”。而我眼前的这版,也恰巧出现了师兄的问题。

“不好意思,麻烦让一让。”一个男人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。

我的心跳,就像是刚学会走路的孩童,有些慌张,三步并作两步走的漏跳了一拍。我转过身,抬头瞄了一眼,可惜,映入眼帘的不是师兄的脸。我忙点头以表歉意,后退了两小步。这个男人走到了我身侧的座位,把椅子拉了出来,坐在了我先前关注的电脑屏幕面前。

原来不是他。

我有些失落,但仔细想想,五年之久,未曾一次相遇,我和师兄,也算是没有缘分罢。

“你要不要把第一篇文章和第三篇换一下顺序”我在手机上打了一行字,递给了眼前的男人。

他瞥了一眼手机,随后盯着屏幕沉思片刻,忽的转身,在手机上敲出了六个字。

“多谢女侠相助。”

我笑了笑,转头走向了书架,继续物色打发时间用的书籍。随手拿起一本,粗略一翻,然后又塞了回去。我真是痴心妄想,居然打算等待一个根本等不到、又无法忘记的人。

图书馆很安静,玻璃很隔音,听不到外界熙攘,书架上的书,是那般整齐地排列在书架上,它们一动不动,安静地望着书架前走过的行人,或许,它们也在等待,等待一个有缘人,来将它翻阅,可惜,页面上的薄灰,留下的是无人问津的痕迹。

我又路过了那个座位。我能感受到我的双手在颤抖,脸部肌肉有些许不受控制地抽动,嘴角向上勾了两下,肺部在震颤中涌出两抹笑意。那台电脑的旁边,坐着两个人,一个是刚认识的,另外一个,也许也是刚刚认识的。

五年,可以让一个少女长大成人,也可以,让一个女人一瞬间变回当年的少女。

“师兄,好久不见。”

我发了一条信息给他,空白的聊天页面,多了一条绿色的聊天气泡。

他抬头,看到了我,招了招手,又点了点头。

“一起去喝一杯咖啡吗?”

手机震动了一下,收到了这样一条信息。

“好,”我没有多想,立马回了一个字,多带了一个逗号。

我和他聊了很久,从午后,到落日,最后到月亮升起,吃了一顿饭,我们才彼此告别。

“下次见。”

说再见的地方,有一盏路灯,路灯下是两个人影,一个是我,另外一个不是我,挨得很近。

五年来,他似乎什么也没变,还是那个亲切的师兄,那个让我着迷的师兄。

回到了家,我躺在床上,明天是周一,要上班。我盯着那仅有的两条,一白一绿的聊天气泡看了很久。师兄肩膀好宽啊,他好像变强壮了?是不是最近有在健身呢?如果有一天能够靠着他的肩膀,一起数天上的星星该有多好呀。这天,我梦见了师兄发了这样一条朋友圈:

“女人只会影响我赶稿的速度。”

配上了图书馆拍下的图片。

我有些淘气地回了一句:

“那如果有我在旁边帮你呢?”

眨眼间,师兄秒回了一行:

“我的眼睛会因为离不开你而没有办法继续工作。”

而后,我醒了。

如果不是梦的话,这将是多么美好。

后面一个月,聊天记录的空白逐渐被绿色气泡和白色气泡填满,一页,两页,十页。我不禁想,他是不是喜欢我,要不要试着单独约出去逛逛呢?

我纠结了很久,问了身边的军师姐妹,她们给出的结果都不一样,要么是说女孩子要矜持,要么说姐妹大胆冲。最后,我询问了一个对玄学有些研究的月月姐,月月姐告诉了我一个赛博卜筮的方法,她说这个东西很准,让我大胆试一试。

一共要摇骰子九次,我掷了三次,结果都是否定。我没有继续掷下去。

月月姐说:“骰子在你掷下的瞬间,就已经告诉了你答案,凭心而动,你不必等待骰子掷出的点数是大是小,剩下的就交给缘分和命运吧。”

“明天,周六,要出来吗?公司发了两张电影卡。。”

我深呼了一口气,闭上眼睛,按下了发送键,然后多打了一个句号。

消息是晚上九点十七分发送的,等到九点二十,仍没回复。我想,他应该是没看到。

九点二十一。

“没办法秒回,也正常。”

九点二十九。

“估计在洗澡吗?”

九点四十七。

“师兄一定是在打游戏,在大学的时候他就是个游戏狂了。”

九点五十九。

“估计是没看手机。”

七点整。

八点整。

九点整。

十点整。

没有音信。我一夜未眠。好累,我有些后悔发送了这份邀约。

“叮咚~”

我特地开了提示音。

我猛地打开了手机,收到的却是运营商发送的流量使用情况通知短信。

我睡着了。

直到十二点半,我在朦胧中醒来,看到了聊天软件的两条未读信息。

是师兄!

在着急中,我的指纹没有办法解锁,密码输错了三次,终于才解开了手机屏幕的锁。

十点零一分,收到的消息,显示:

“不好意思哈,昨天女朋友生日,在外面庆祝到很晚才睡,刚刚才看到。”

十点零三分,收到的信息,显示:

“可能不太行哦,不好意思。”

我,仅仅回了一条:

“没事没事,你们玩得开心哦~”

那天,仿佛有什么东西破碎了。晚上五点五十九分,我站在图书馆下的那条小路上。六点整,路灯亮了,两盏路灯,两个人影相拥,一个是我,另一个,还是我,至此,我孤身一人。